开元十八年(730),李白30岁,郁郁不得志而隐居终南山,赋《长相思》,诗云:“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禄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以比兴手法叹仕进无门,悲己之不遇。但同年所作的《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中有句云:“功成拂衣去,摇曳沧洲旁。”表明他失意而不失志,仍然把功成置于首要的位置,把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作为人生追求的最高的目标。这从他同年稍晚时所作《赠新平少年》诗中 “何时腾风云,搏击申所能”之句可以得到求证,说明李白于失意之际,仍思飞腾。
开元十九年(731),李白作《冬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诗云:“去去泪满襟,举声粱甫吟。青云当自致,何必求知音!”《梁甫吟》系乐府古题,历来为古人处艰难之境,悲不遇之作。李白始而自悲,既而自励,认为“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放言自己一旦风云际会,必将一展宏图,实现自己不寻常的人生抱负。
天宝元年(742),李白二入长安,待诏翰林,充满了对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憧憬和自信,作《驾去温泉后赠杨山人》,“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卧白云。”功成可期之意,一览无遗。
天宝十年(751),李白已51岁,却仍未能忘情于功名,作《赠何七判官昌浩》:“不然拂剑起,沙漠收奇勋。”时何昌浩在边塞重地幽州,李白欲往投之,则其建功立业之心,虽屡遭挫折,却无日忘之,只要一有机会,便踊跃以赴,以遂其平生之志。
至德二年(757),李白在永王幕府作《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齐心戴朝恩,不惜微躯捐。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 鲁连,即鲁仲连,战国齐人,亦是李白平生钦佩之人。据《史记》本传载,仲连有奇才,气节高尚,但不肯仕宦任职。游于赵国,恰遇秦军围赵都邯郸,魏国大将新垣衍欲令赵尊秦为帝。鲁仲连以利害说服新垣衍合力抗秦,终于击退秦军。平原君欲封官,不受;赐千金,亦不受,飘然离去。李白希望先消灭敌人,建立功勋,然后追随鲁连,功成不居。
乾元二年(759),李白流放途中遇赦返江陵。是年襄州兵变,困顿之中的李白忧国忧民之心不减,作《司马将军歌》,“将军自起舞长剑,壮士呼声动九垓。功成献凯见明主。丹青画象麒麟台。”
这些都更进一步地说明李白强烈的入世情结伴随了他的一生,他始终把“功成”看作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首选。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可以学习任侠击剑,梦想建立边功以求功名,可以一生不事科举而学习长短纵横之术以求亲媚人主,可以由最初的耻于干谒到后来的谒朝宦、游公卿以求仕进,也可以走“终南捷径”以求伪隐待钓。早在开元末年,李白在东鲁与孔巢父等人“隐于狙徕山,酣歌纵酒,时号‘竹溪六逸’” 李白后来由东鲁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就与这次隐居有着直接的联系。而当李白从京城辞官还山后,他的一些诗歌中还表现出来对这一段翰林待诏生活的留恋之情:
去去复去去,辞君还忆君。(《拟古》其十二)
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
这些都从不同的侧面反映出在李白的理想中占据首要位置的是入世,是“功成”,是“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 (《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这种强烈的功名思想表现了以李白为代表的唐代知识分子整体那种积极进取、奋发向上的精神,是诗人自身孜孜以求的执着精神的真实写照。
再次,在李白“功成身退”的理想中,“身退”是其自我设计且欣然向往的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它一方面表现出诗人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对于 “全生避害”这一“道家哲学的出发点” 的深刻认识: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另一方面表现出诗人既希望建功立业求取功名更希望功成不居的高洁人格。自古以来,儒家的入世思想和道家的出世思想就是历朝历代知识分子和高人贤士随时可以借用的两张牌:得意时入世,失意时出世;仕进时入世,不达时出世,如此等等,一如孟子说过的“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但老子提出的“功遂身退 ”,希望使二者能够兼得,而李白所需要的正是这种二者兼得的理想人生。因而李白在许多诗歌中借古人来抒发自己的情感,因为能够圆满实现“功成身退”这种理想的人虽少但也并不是没有,如晋代的谢安,由隐逸东山而奉诏入宫,居官期间又指挥了“淝水之战”等著名战役,功成名就之后再度归隐,他便深得李白的青睐,受到李白的屡屡歌颂:
尝高谢太傅,携妓东山门……暂因苍生起,谈笑安黎元。余亦爱此人,丹霄冀飞翻。
(《书情赠蔡舍人雄》)
安石在东山,无心济天下。一起振横流,功成复潇洒。” (《赠常侍御》)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