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沉沦——《围城》的存在主义解读(五)
四、 反抗与绝望 (“我反抗,故我在”)
萨特认为:“人是自由的,不论是碰运气还是对自己的自由选择都是一致的,希望就是行动”。[5]听其自然就会被荒谬恐怖的世界吞噬,因此,加缪说:“我反抗,故我在”。[6]
方鸿渐是受困于围城中的被社会抛弃的人,尽管他身陷困境而百无一用,但是他毕竟在行动,他接受过西方新文化思潮,所以他追求恋爱婚姻自由,但是却被以父亲为代表的封建传统思想所扼杀,他努力工作,却总是换来一次一次的被解聘,而在爱情中,他渴望美好的爱情,并一直在爱情的路上苦苦追求,但最后却跟自己也不明白是否爱她的孙柔嘉结了婚。钱钟书写出了在荒谬的世界中理想的难以实现和爱情的不可追寻,同时,更有力的是,作者还借主人公的口道出了即使追求到自己所爱的对象,也未必幸福的人生妙悟,即方鸿渐说的“狗为着追水里的骨头的影子,丧失
了到嘴的肉骨头,跟爱人如愿以偿地结了婚,恐怕那时候肉骨头下肚,倒要对水怅惜这不可再见的影子了。”
在这样痛苦的挣扎与反抗中,作者探询的是一种人类的永恒的悲剧心理,人类永远徒劳于寻找解脱和依附的钟摆之间,只要生命一息尚存,这种来回奔波的心灵的无所依附的痛苦就永远存在,正如围城并不仅仅是代表婚姻的城堡一样,作者通过爱情的不可追寻观照出理想同样不可追寻,在这样荒谬的世界里,所有的努力的这种种挣扎都只能换来绝望,就像方鸿渐想着要待孙柔嘉好,而回去的时候却只换来吵架,之后就是家庭的破碎,人就像那钟摆一样徒劳,甚至还不如钟摆,因为方鸿渐眼前的钟摆却能走慢,而人若是慢了,心就慢了,若心慢了,就让心里的痛苦追上了,为了不让痛赶上,人们不停地跑啊跑啊,在这样无助的挣扎中,陷入绝望,然后在绝望中沉沦。
作品通过方鸿渐的屡遭挫折的人生经历,揭示了一个周而复始的社会生活封闭圈,中国社会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物心理仿佛在文化这根魔棒的搅拌下,卷进了一个旋涡,总在原地兜圈子,无论你费多大的力气想挣脱它的摆布,到头来,“不过是绕了一个圈子”。(鲁迅语)
方鸿渐在从追求到幻灭的过程中,始终无法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更难把握自己的命运,在荒谬的世界里,他的反抗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证明自己是存在着的,存在主义的先驱所预见的荒谬世界带给人类的危机和困境是人自身很难超越的。那是必然的存在,钱钟书把追寻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作为现代人的现实选择,为了价值关怀,人们奋不顾身地在旋涡中挣扎和反抗,因为人类自身就是软弱和无助的,所以人类追寻价值的热情和能力无法对抗世界和现实的荒谬,另外一方面,人类也总是在自身的脆弱面前却步,荒谬的世界和痛苦的个人双重压力使人类的心灵逐渐沮丧,颓废!于是,只能听凭命运之舟将自己的肉体载向任何一方,而精神便在对这种身不由己的现实的抗议和抱怨中逐渐萎缩而消弭,当作为个体的人在感到自己无力去获取某种价值时便走向了否定和诋毁价值本身,从而走向价值虚无,走向沉沦… …
五、 结语 (“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围城》的结尾一直是让我恋恋不舍的,因为一直感慨与那个旧计时器嘲笑人生的比喻,或者说是时间嘲笑人生的比喻, 作者以调侃戏谑的笔调,无所不在的嘲讽,使作品充满了戏剧色彩,然而,掩卷之后,迎面袭来的却是沉重的无法释怀的悲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也许还想着它将朝好的方向发展,而现实却无情地击碎了梦想,当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时候,人们甚至不愿意想起曾经美好的憧憬了,然而计时器的钟声却又不尽然地提醒着你,将想象和现实做最强烈的对比,在这样的反差下,最辛酸的讽刺莫过于代表着时间的计时器了,因为是时间组成了人生,“在”的状态就是时间,正是时间使得人的 “在”获得了当然的意义,而时间也会成为破灭和死亡的收获者,每个人都逃不过它那收获的镰刀,在时间的积淀和岁月的磨砺中,当一切“此在”的价值和痛苦的片段都已经消逝的时候,人就像随风飘落的叶子一样,既然结局注定是飘落,为什么要有生机勃勃的季节?
存在主义作为一种非理性哲学深刻地反映了普遍存在的精神危机,它强调人道主义,在存在主义哲学家看来,人类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面对荒诞的命运这块巨石,不断地推石上山,而巨石却总是滚下来,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止境。但是人类只要自觉地对待悲剧性处境,以积极的方式保持自己的选择和尊严,那么,就是伟大的,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也曾经说过:“存在主义的人道主义,就是把人当作人,不当做物,是恢复人的尊严”。[7]方鸿渐在《围城》的最后断然拒绝了姑妈施舍的职业,其实就是一种挣扎,而且最后方鸿渐的愤怒一吼,随后软弱地躺在床上,也仍然包含着一种无声的挣扎,尽管这种希望像湿火柴,虽然点不着火,却仍然会冒烟一样的渺茫,但这种挣扎却维护了人作为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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