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王维的山水诗,我们感受到王维诗中的静美意境。诗人在这些特定的自然环境中,赋予山川风云,花鸟草木等等所有一切景物一种内在的、统一和谐的美,表现出这种状态的特殊气氛和特有的美的意蕴。诗人不仅把诗中的意象写得生动传神,而且没有写入诗中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也显得跃跃欲出,意趣盎然,韵味无穷,使人也仿佛一同进入了这种和谐的意境,同诗中的景物一起,沐浴在静谧的气氛之中,真正地为这种静谧之美陶醉。在王维的山水诗中,“动”与“静”创造了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
(三)多为一种无我境界
诗人对空寂的追求是执着的,甚至连自己本身的存在也遗忘了,与万物化为一体,共融共生。如《戏增张五弟》其三:我家南山下,动息自遗身。入鸟不相乱,见兽皆相亲。云霞成伴侣,虚白侍衣巾。诗人在诗中表白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动息自遗身”,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顺从自然,忘却自我的存在,又与“入鸟不相乱,见兽皆相亲”,同云霞化作一起,自由自在,与万物融为一体,这是佛教参禅者追求“坐禅入定”,而与“万化冥合”的境界。为此,诗人多以无待、忘我、互静、超然物外以入诗,以得到禅理之三味,甚至是一种精神超乎物外,物我相忘,与道家消极避世的思想相互融通的心理。从而表现出与世疏离,逃避现实之感。《旧唐书•文艺传》写到王维曰:“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誦为事。”王维的焚香独坐,并不在于宗教信仰,而是心折于禅宗那种物我相忘后达到的性自清静的禅悦境界。“欲知除老病,惟有学无生。”《苦热》云:“却顾身为患,始知心未觉。忽入甘露门,宛然清凉乐”。是说,反顾自身苦于酷热、心躁烦闷,知道自己未能觉悟到佛理的真谛,而心领悟到“空”理,便感到清凉的乐趣。因为进入到无我的境界里,自我的心理忧患被化解了,故王维突破了小我的局限,步入随缘任性、自由逍遥的精神境界。有了心境的淡然,便能体味到自然带给他的一种超然的乐趣,愿做一个“与世澹无事,自然江海人”。故能“依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松下吹解带,山月照弹琴,”修身中专注清静之理,忘却了自我,飞鸟眼前自在出入,与云霞为伴,达到人与自然的完美和谐,脱略形迹,不为外物所拘,“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兴来而往,兴尽而归,归不得时,看天上云卷云舒,偶遇林叟,谈天说地,一切自然而然,时事不在心头,无牵无挂。有了任性逍遥,随缘任运的人生态度,王维就能够不为物累、不为情牵,“全然以适意为生命为目的,不为隐而隐,更不为仕而仕,无仕隐之执著,也无仕隐之界限……因此,处处无心闲心,著冠而诵禅,接壤魏阙与山林,在官安命,在隐则养心。”(5)从这里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诗人生存的极大智慧,他用禅宗的空化解了人生的诱惑,追求心灵的淡然飘远,在与山林的交融中,人与自然融为一体,达到物我两忘,便形成了任性逍遥、随缘任运的人生态度。王维的这种人格将人生诗化了美化了,实现了生命的超越和人性的升华。
(四)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
他在《叹白发》诗中说:“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又在《山中示弟》诗中说:“山林吾丧我。”而《饭覆釜山僧》诗更明确地说:“一悟寂为乐,此身闲有余。”可见他是有意将自己一生的烦恼痛苦消除泯灭于佛教这个精神王国和幽寂净静的山林自然境界之中的。换言之,空门、山林、寂静之乐就是他解脱烦恼痛苦的最好方式。王维信佛,尤爱《维摩诘经》。其中的“无生”观念对他影响较深。“观世间苦,而不悲生死。”《辛夷坞》一诗就艺术地表现了这种“不悲生死,不永寂灭”的“无生”禅理。而“生死”、“老苦”正是佛教所要面临和解决的最根本的问题。王维作于早年的《哭殷遥》诗云“忆昔君在日,问我学无生”。直至晚年,他在《秋夜独坐》中还说:“欲知除老病,惟有学无生”。“无生”正是佛教“不生不灭”而得以解脱的大自在“涅槃”的圆满境界。禅修者都能亲身体悟到一种解脱、自由、轻松、愉悦、和谐的感受,这种轻松和悦宁静自在的感受能消除身心各种矛盾和痛苦。禅悟这种中国特有的宗教体验的目的即是为了明心见性,而中国文人徜徉于大自然中,悠游山水之审美体验也往往是为了得到一种“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解脱境界(《心经》)。也往往得到一种本性的自然自露,与天地同流,与万物归一,诗人的生命存在便在此中得到了自由解脱,他的本真也在此澄明朗现。正因为真“我”之境已去除了一切来自世俗浮华的遮蔽,所以它朗然澄澈如天地之鉴,一切万物可以在此光彻透明的虚空中自由来往,万物得以历历朗现,它们变幻无时但又生生不息,虽虚空无常但又一任自然,诗人在清晰地感受着他们本真性灵的同时,也能清晰地照见尘世的自己,和众生无异无二。可以说,王维正是通过禅修,从而体悟到自己内心中澄明敞亮、无挂无牵、无缚无累的自我之性的。明心见性,就是即事而真。诗人就在这种将自性、物性、佛性都融合到澄明寂美之佛性的体验中,实现了解脱与超越,进渐于涅槃寂静的妙境。《旧唐书•王维传》曾提到王维“退朝以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王维在自己的诗中也多次写到“闲居净坐”的乐趣。如:竹径从初地,蓬峰出化城。窗中三楚尽,林上九江平。软草承趺坐,长松响梵声。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登辨觉寺》)
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秋夜独坐》)
暮持筇竹杖,相待虎蹊头。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
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过感化寺》)
从上述诗中,我们可以看出:王维的“闲居净坐”一般都带有禅定禅观的目的,但在“净坐”之时,又并非枯寂息念,而是耳有所闻、眼有所见、心有所感、思有所悟的。当然,在更多的时候,王维的禅观修习并非采取净坐的方式,而是如南宗禅师们常说的“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永嘉玄觉《证道歌》)采取的是一种“山林优游禅”的修习方式,就在这种“境静林间独自游”(同上)的生活中,诗人既获得了“心法双忘性即真”(同上)的证语,也获得了无人干扰、心清境静的静美享受。
三、王维“以禅入诗”的影响 论王维山水诗中的禅意(三)由毕业论文网(www.huoyuandh.com)会员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