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剖析鬼神面具下的矛盾迷茫
(一)矛盾与现实
《千》中的男主角白龙和《哈尔》中的男主角哈尔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就是强大。《千》中的白龙是典型的日本是传统式神灵,能飞天入水,战斗力强,本身是一条巨大的白龙,和中国古代的龙王有些类似。《哈尔》则是一个强大的西式魔法师,飞天、易容、魔法信手拈来,化身是一只黑鸟。矛盾点在于双方都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白莲花”式主角,都有黑暗面。他们在女主角的逆境历练中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在女主角初现在困境中时,是第一个帮助她们的人,让她们能在异世界中生存下去,并屡次救人于危难之中。虽然本性都是善良的人,但也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性格和行事作风上都有黑暗面。这是角色本身的矛盾面。
《千》中的白龙在浴场中行事雷厉风行,对下属严厉不讲情面,他违背自己的良心为汤婆婆做了很多坏事。作为汤婆婆的得力爪牙,白龙可以说在神隐世界中风评很差。其实白龙本性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与他内心的至善形成矛盾的是身不由己的行事作风。《哈尔》则表面上是风度翩翩的绅士,讲话趣味横生,内心却是茫然慌张,在脆弱的时候,一味的躲藏。为了躲避老师的追逐,变换了几十次身份,在没遇到苏菲之前,他的内心其实更像一个懦弱的小孩,不敢面对现实。与他的强大力量形成矛盾的是内心的懦弱和逃避。
从小就非常有正义感的宫崎骏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讨厌自己的国家,以及自己的父亲。因为他认为父亲是战争的帮凶,一方面因为与父亲的血脉亲情,另一方面又厌恶父亲的价值观和性格,甚至“宫崎骏长大后发现自己很像父亲,不但但继承了他杂乱无章的办事风格以及随时能与矛盾共处的态度,认识到这种事实之后,宫崎骏感到彷徨之极,这是他时常流露出悲观、愤世且容易情绪化的原由,更是他身为‘综合矛盾体’的最深层根源”[ 邵明杰. 现实与虚构的互动—宫崎骏的动画寓言[D].上海师范大学,2014.],所以宫崎骏性格中也有着矛盾、悲观、逃避的一面,并且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塑造出来的角色。
(二)迷失与孤独
《千》当中一个非常出彩的角色就是无脸人。披着黑布带着面具,没有声音,不会交流,透出浓浓的孤独感。他是纯粹的,因为纯粹欲望的驱使,吞噬蛤蟆精,获得了说话的能力。他是单线条思维,因为有人喜欢金子,他就盲目的希望通过金钱跟大家建立关系,跟千寻建立关系。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孤独的独行者,因为生平第一次从千寻那里得到了关注和温暖,产生了单纯的欲望,从汤屋侍者那里得到了错误的反馈,从而逐步迷失了自己。《哈尔》也是一个孤独的魔法师,他的移动城堡总是独自行驶在荒野和迷雾中,镇上的人民都传言哈尔是会吃人心脏的魔法师,哈尔是孤独的,是脱离人群的。他用自己的心脏与火神卡西法签订契约,总是在深夜回家,与卡西法交流,就像一个孤独的人时常与自己对话。因为没有心脏又过度使用魔法,他逐渐向恶魔靠拢。在战争全面爆发的时候,他真正迷失了自己,没有了没有意识的怪物。
鬼神世界中的迷失和孤独也真实映射了现实社会中的现象。“无脸男可以被认为是在社会中经受长期压抑而出现的孤独人群,他们丧失了与人正常沟通交流的能力,但渴望与人交往、得到别人的关心。”[ 孙艺嘉.浅论《千与千寻》中“无脸男”的形象塑造与角色意义[J].西部广播电视,2017(06):97.]每个人生来都是纯粹的,就如白纸一般,哈尔也曾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在社会的大染缸之中,因为欲望的驱使,就很容易迷失自己。无脸男想要千寻的关注,哈尔追求梦想。宫崎骏想要表达的是,在追逐梦想实现自我价值的道路上,欲望和企图都很多,唯有坚定和至善的心才有从迷失中回归的可能。宫崎骏因为幼时缺少母亲的关爱,变得沉默寡言,性格孤僻。所以他愿意把很多温暖放在他钟爱的动画作品中,他让无脸人和哈尔都得到了善良的人的帮助,从而回归了正途。这可能也是宫崎骏变相弥补了自己曾经的无助。
四 宫崎骏对于鬼怪文化的传承和升华
(一)宫崎骏的动画理念和由来
宫崎骏的电影中虽然光怪陆离,趣味横生,但是处处可见现实的影子。与其说《千与千寻》描绘的是妖怪世界,不如说是法术和魔法包裹下的现实世界,也是存在着欲望和邪念的世界。“宫崎骏的梦幻岛是一个善恶并存交错的二元世界,和现实有异曲同工之处,而这正是宫崎骏构筑梦幻岛的深意所在:梦幻岛中的主角如何面对和处理遇到的挫折困难,能够给现实中面临相似处境的观众以启示。 ”[ 木千容.造梦生涯 永葆初心——动画大师宫崎骏的梦幻岛[J].世界文化,2014(02):32.]
因此单纯描绘鬼怪世界的神奇,或者鬼怪世界的善与恶,并不是宫崎骏的最终目的。他想要表达的,是现实的欲望纷争,是战争的残酷无情,是在绝对权力和逆境中无奈何挣扎。那些在影片中挣扎着努力奋斗的不论是人类还是神灵还是魔法师,都深深的鼓舞和感动着每一个观看者。宫崎骏在动画中想要表现出来的是勇敢、坚持、成长和善良。是一次次被现实摧残、被命运打压,也要重新振作、勇敢面对。哪怕面对困境痛哭流涕,哭过之后也要重新站起来,去迎接挑战,去寻找解决的办法。如此才能在逆境中成长起来,困境能激发出人身体中巨大的潜能。宫崎骏大师灌注在作品中人文精神赋予了作品莫大的温情,只有爱的真谛才能完成对自己和对他人的救赎。
宫崎骏幼时体弱多病,医生断言他活不过20岁,也因为母亲的病痛从小缺少母爱的关怀,和父亲也是因为理念不同而关系紧张。四岁半的时候,更是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残酷无情。种种不幸的经历,使宫崎骏生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他把更多的经历和时间放在了动画的学习和创作中。也许是因为现实太过残酷,他更愿意呆在梦幻的世界中。他将自己的整个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我就是电影的奴隶,命中注定我只能这么做片子”他曾经在纪录片中这样评价自己。
二战末期,宫崎骏所在的城市发生空袭。“正当一家人挤在伯父的小卡车上逃难时,一位抱小孩的妇女恳求搭车。坐在拥挤货厢里的宫崎骏,试图在货车厢里腾挪出地方,父亲和伯父对那妇人却表示无能为力。这一幕对宫崎骏的幼小心灵烙下了深深的痕迹,为其日后画笔下的主人公扶助弱小奠定了深深的基础。”[ 吕锋.动画大师宫崎骏[M]. 辽宁:辽宁美术出版社.2016:5]就如同《千与千寻》里,弱小的千寻却三番两次去帮助别人,在锅炉房帮助煤炭精灵搬煤块,用河神的药丸救了白龙和无脸人,尽管那本来是想留着救父母的。《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苏菲自己步履蹒跚,却救起了稻草人,帮助沮丧的哈尔去面见莎莉曼女巫,而后还不计前嫌的照顾变成了老婆婆的荒地女巫。因为幼时的遗憾,宫崎骏一直想要弥补这种遗憾。但是逝去的时光不会倒回,也许在梦幻的时空里,披上奇异的外衣,可以让他的遗憾有所解脱。
战争对于他的第二个影响,就是在动漫中对战争场面的再现。亲眼目睹的居住的地方被战争所毁,那些画面深深的留在了他幼小的记忆中。《哈尔的移动城堡》中两国开战时熊熊燃烧的战火,遍地的残垣断瓦,都是来自于童年的创伤。“童年时五分钟的经历,甚至胜过大人一整年的经历,精神创伤也是在这个时候行程的”[ LIXIA.LIXIA对《出發點》的笔记(1)[Z].https://book.douban.com/people/wwwwack/annotation/1740713/.2012]破碎的画面已动画的形式呈现在银幕上,对于孩子来说也许不那么残忍吧。通过自己的作品,他想要表达的是对战争的厌恶,对下一代呼吁的,是和平吧。“在宫崎骏的电影中尽管时空背景不同,但不变的是勇敢的女孩、广阔的天空以及画龙点睛的配角,来诠释‘人该活在和平与爱之中’及‘反战’的故事主题。”[ 吕锋.动画大师宫崎骏[M]. 辽宁:辽宁美术出版社.2016:217]
(二)宫崎骏对于鬼怪文化的升华
“宫崎骏的成功是一个难以复制的过程,越是深入研究其人和其作就会发现,他的人生和他的作品根本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交集,现实和虚构常常交织在一起,既有生活中的思言行在作品中的具体呈现,又有作品人物与故事改变现实中宫崎骏的想法甚至信仰”[ 邵明杰. 现实与虚构的互动—宫崎骏的动画寓言[D].上海师范大学,2014.] 宫崎骏最擅长用这种虚实结合的手法来抓住大家的眼球。仔细分析宫崎骏的电影就会发现,其主角都是青少年,并且是普通人类青少年。发展是主角误入神灵之境,成长自己救赎他人的故事。
细观这两部电影的女主角,有两个明显的特征,一个是年少,另一个是善良勇敢。纵观宫崎骏的作品,其主角的年龄几乎全是儿童或是少年。大师很善于将美好的愿景和未来的希望寄托于未受太多杂质浸染的青少年一代身上。无论是现代的还是传统的,鬼神世界也和现实社会一样,存在着丑陋和黑暗,宫崎骏将青少年置于鬼神世界中,让他们去经历,去成长,去改变,去救赎。《千与千寻》里的千寻一开始是一个性格有些不讨喜的十岁人类少女。她进入神隐世界后,救了腐烂神,救了无脸人,救了白龙,带动了整个汤屋的工作气氛,博得了绝大数神灵的好感。《哈尔》里的苏菲,柔弱无力,但她彻底改变了强大的魔法师哈尔,并且直接阻止了两国的战争。
宫崎骏曾说过:“现在的日本社会越来越暧昧,好恶难辨, 用动画世界里的人物来讲述生活的理由和力量,这就是我制作电影时所考虑的。”宫崎骏将现代社会和鬼神世界放在了同一个等级线上,他把在现世中感受到的、想要批判、想要表达的都放在了作品当中。虽然这个社会俗不可耐、冷漠无情,充满着尔虞我诈,弥漫着硝烟战火,但宫崎骏对其充满信心,他让善良的孩子进入那样复杂的世界当中,去改变这一切的不美好,去创造一种和谐,从而构建出自己所向往的美好蓝图。这是宫崎骏在鬼神世界的外衣下,想真正表达的理念,也是对其崇尚的鬼神文化的升华。
五 结语
不同于日本动漫欣欣向荣的景象,中国动漫界确是持续低迷。鲜有知名作品,仅少有几部好作品也是叫好不叫座。“是时候像宫崎骏主张的那样多考虑民族自身的宝藏,好好从中国幅员辽阔的本土挖掘值得去做的动画内容。中国从开始外接日本或其他国家的转包工作开始就不再缺乏技术,最缺乏的就是原创精神,如果能像崎骏那样,将所见所闻记忆在脑中,并通过自自身的想像力融会贯通再次形成独一无二的本国原创作品。”[ 邵明杰. 现实与虚构的互动—宫崎骏的动画寓言[D].上海师范大学,2014.]近年来,中国动漫界一直致力于挖掘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元素并将之运用于影片中。这样的作品看似很有民族味,但是如果不加以修饰和润色,却很难符合现代人挑剔的眼光。也许宫崎骏的成功案例可以给大家借鉴。在良好的故事框架下,也许多一些深远的立意,增加作品的深度,会更好更卖座。
五、参考文献
[1]吕锋.动画大师—宫崎骏[M].辽宁:辽宁美术出版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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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英.怪谈:日本动漫中的传统妖怪[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
[5]万柳.日本动漫与日本物哀[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2015
[6]木千容.造梦生涯 永葆初心——动画大师宫崎骏的梦幻岛[J].世界文化,2014(02):30-32.
[7]布丁.动画大师宫崎骏经典台词语录[Z].
[8]邵明杰. 现实与虚构的互动—宫崎骏的动画寓言[D].上海师范大学,2014.
[9]山川贤一.宫崎骏和他的世界[M]. 北京: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6
[10]孙艺嘉.浅论《千与千寻》中“无脸男”的形象塑造与角色意义[J].西部广播电视,2017(06):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