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刺。
“刺”,顾名思义,就是讽刺。
《西游记》固然是一部神话小说,但是,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不能离开对现实的反映,都不能彻底地远离人间烟火,《西游记》也不能例外。
1.讽刺手法,揭露现实
既然是神话小说,那么就必然不能像现实主义直接写人间事情事物那样去描摹事情的起因、发展、高潮、结局甚或事物本身的形状、状态、特征等属性,它的描写方法是借用自己的幻想折射人世间某些事物的特点、某些人物的性格,并将其变形,放大,夸张,借此对人世间某些事物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
吴承恩生活在明朝中期向后期过渡的重要阶段,他一个人经历了“五朝弊政” ,这五朝分别是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按吴承恩生于1500年,即弘治十年算起,除去他出生前期弘治统治的八年,以及隆庆做皇帝的六年和晚年所经历的万历十年左右的时间,吴承恩一生最重要的时期是正德和嘉靖时期,而这两个皇帝统治中国六十多年的时间,是明王朝统治最为黑暗的时期。正德皇帝豹房荒淫无度,嘉靖时期宫内丹风大盛,这些都直接加剧了明王朝的腐败,皇帝本身成为了掏空明王朝大厦身体的罪魁祸首,在这种坏风气的影响下,整个社会民不聊生,而这样的境遇为吴承恩创作《西游记》并且借《西游记》来寓庄于谐就在所难免了。
《西游记》所描绘的天界、灵山、人间、地府四个对象,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讽刺的意味。下面我们分别从这四个方面一一道出它的实质。
(1)天界
天界的最高统治者玉皇大帝,是吴承恩着力讽刺的对象之一。小说从孙悟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就开始说到玉帝,说玉帝对这件事的看法就是垂赐恩慈说了十五个字:“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可是到了孙悟空二反天宫,木叉助阵不敌与大力鬼王回灵霄殿求援,这时玉帝又说了一番话,这番话与前面那十五个字的话正好不同,“叵耐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就敢敌过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却将哪路神兵助之?” 这里“叵耐”作“可恨” 讲,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玉帝自以为“不足为异”的猴子,现在除了让玉帝“可恨”之外,就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凡夫俗子。若不是观世音保举了二郎神,他很可能就这么一直流于感觉的支配尴尬地“可恨”下去而不知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何去何从。
其次上面说到玉帝对待沙僧和悟空的不同的惩罚态度,可以说是玉帝欺软怕硬的最有力的注脚。现在我点出它的实质,就是玉帝对于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其无可奈何的根本就来源于孙悟空既躲过了生死的约束,且孙悟空的真实的可圈可点的本领又确实是玉帝所不及的,而玉帝的本领,完全是如来佛一口造就的一张只供口头说说的虚的履历表,它自己的本领没有什么,或者只是积累出来的,这一点与取经过程中的唐僧几乎完全相似,只不过唐僧还有个紧箍咒可以不分场合地念一念用来让孙悟空头疼,而玉帝则拿孙悟空一点办法也没有。
玉帝曾经说:“只得他无事,落得天上清平是幸”,我认为,这句话是由衷发自玉帝肺腑的话,是玉帝经过了认真思考,积郁在心头一直想要表达出来的,但就是这句话也正好从侧面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道理:天上的玉帝统治众生竟到了希望众生自己不要闹什么事,可是玉帝自己从来也不曾自己反省一下自己应该如何统治众生才能真正让他们不要、不会甚至不可能闹出事来。玉帝对于孙悟空始终极其不公平,一上来先让他做马夫是无职无权,二上来又给个空衔是有职无权,让孙悟空终日闲散无比,后来又让他管理蟠桃园,致使“齐天大圣”名不副实,一次比一次离谱,这样对待人才绝对是早晚要出事的,而玉帝周围的诸如五大天王、三太子、九曜星、巨灵神等,都奈何不得孙悟空,这样的一个反差,玉帝却仍然要用那些打不过孙悟空的神将,让他们手中有实权,有高位,所以说玉帝不会用人,不能用人,不想用人,也就意味着他希望别人不要闹什么事只是他的一相情愿而已,此外,如果玉皇大帝代表着天,他的意思代表着“天意”,孙悟空逆反“天意”,孙悟空的行为实际上也是打破宿命论,要求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一种标志,而这正是玉帝作为天宫势力的象征所决不能容忍的。
反之,玉帝对待沙僧的态度也正是玉帝只把沙僧当作一个奴仆来对待,而在人间,对待一个没有尊严的奴仆是没有尊重不尊重之说的,那么,反过来,作为天宫的玉帝来说,沙僧只不过是一个伺候他的奴仆,他才是玉帝,尊卑之别直接导致了沙僧一旦稍微有什么越过雷池哪怕是对玉帝来说稍微异常而我们大家认为并没有什么大错的举动,就会受到玉帝非常的惩罚。
综上所述,身居天宫之中的玉帝是一个权高位重但似强实弱、欺软怕硬、平庸无能且用人不当甚或不会用人的君王,这样的一个帝王统治天下,和明朝国君昏庸腐败,朝堂人才空竭的情况两相映照,讽刺的效果就显得非常强烈了。
(2)灵山
灵山是取经的目的地,佛光普照,可是就在这佛光普照之地,如来佛却说出了一些似乎和灵山这个庄严的宝地开玩笑的话来。取经路上,孙悟空在狮驼国遇到大鹏,九死一生,最后闹到灵山上,佛祖演说大鹏的来历:“……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有些亲处。” 如来竟是妖精的外甥,这是对佛祖最大的亵渎,同时也是在讽刺佛祖纵容只有自己降得住的妖怪下界为害,然后精心布置了一场只有佛祖自己认为是有惊无险的闹剧而在别人看来充满了阴森惊险的恐怖剧,而这场“闹剧”若不是因为孙悟空的存在险些还断送了取经事业。
如果说如来纵容大鹏为害,只是一种奇幻的构思,那么唐僧在灵山换经如来公然替两位尊者收取人事辩护,那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讽刺了。如来对“白手传经”这一行为说道:“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 ,并且直到唐僧献出紫金钵盂,才肯传经。这着实看似轻松顺手的一笔,正把如来爱财小气的一面活画出来,并且与庄严的场面构成鲜明的对比,同时是如此不和谐地呈现在大众的眼前,令人不能不有所反思,有所感触。
所以说,灵山上的如来佛祖是一个既有广大法力又爱钱且还是妖精外甥的这么个形象。这个形象大大贬低了佛祖在人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以人的视角,人的性格来描绘佛祖,实际上还是变相说明佛祖也是人,也有人的性格,也有无异于人的人性弱点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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